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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雅云亡

1998-09-02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近期,某青年作家赴意大利领取一个该国文学国际奖,他顺带捎了四个翻译。回答记者问,此公即谓,他深受西方大量作家影响,但受国内作家影响的一个也想不出。(《羊城晚报》1998年8月4日)

忽然记起《文汇读书周报》(1998年1月3日)所载之中国当代作家最喜爱的小说,列今之小说名手凡17位,所推崇者,均为外国小说。此二事,各家投注之目光均在一处,稍加思索,即不得不为中国文学垂涕而悼。

当代中国文学不振已极,可称经典者固空无一物,即堪列入妙品之林者,也屈指可数。致命原因就在当代作家入门、创造过程中选择这一端的根本错误。在他们的作品或发言中看不到丝毫古典文学的影响,也未发现他们对国学的蕞尔兴趣;另一面,不难见到其随世风而变化的——由排外到媚外的文化生成之移动。前述赴意领奖的青年作家,和当今绝大多数作家一样,不通外文,一面通过翻译交流,一面侈谈所受外国文学的影响,荒乎其唐,昏聩浅薄,简直滑天下之大稽。其所说外国文学影响,实为通过译本转达;而译本的质量,同新文学作家一样,从第一代到后来的三四五代,其下降之速,是超过了暴雨季节的大型山体滑坡的。今之作家所推崇的译本,又往往是新出炉的所谓新译本,译者的水平,事实证明他们的外文是半罐水,中文是夹生饭,常识错误多得像鸟岛上的羽毛。这种译本,不是豆腐,而是豆腐渣;不是米汤,而是潲水,原著思想给割裂得不成样子,作家即以此为文化创作之母乳,有时且大言炎炎,谓艰苦啃读此类大受歪曲肢解的作品,识者谓为白痴,真难乎其为白痴矣!这已不是食人余唾,而是食人唾余之唾。试取坊间新出之“作品”读之,文字句法则干燥庸常,淡白无味,笔墨安排则毫无定见,如一把乱丝。更加以不读原文只读译本,无法感应出西方思维模式,所以某公所受之“西方影响”,无疑就要大打折扣。

民初及新文学第一代作家,对外来新学及本国之老古文化,多采直接萃取法获得营养,其情状可称健康全面。梁启超、鲁迅、黄侃给当时青年开列的国学书目,若《十三经》、《廿五史》、《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》、《文选》等经史子集名著数十(百种),读之齿颊留芳,真感人也。古人著作,皆雄积其毕生经验智慧,尽全身脑力精神以贯注之,风虎云龙,变化莫测,真所谓掷地金声者,成为文章,令人愈读愈喜,文采、思想形成的雄厚美感冲击力,叫人栩栩然醉倒,几难以自持,是最可珍惜的灿烂精神宝藏。而一个有独立生存能力的民族,应当尽可能地保存他固有文化,但以协同民主思想进步为条件而已。观诸今日,与作家谈旧文学,不知有汉,似乎也毫无兴趣,隔膜之大,如巨洋横亘。前述某公谓受国内作家影响一个也想不出,宜乎其想不出矣。

回想古典文学之壮美,创作方法之丰饶多样,道个大雅云亡,确为事实。今之作家创作品,观其措词、句法,既非经提炼的地方方言土语,更非传统精妙之书面国语,亦非素朴之民间语,其所行文,乃一种不伦不类的翻译体杜撰之白话也;作家、新译本之间辗转近亲相酱制,自觉博得艺事真传,同时又不求进取,孜孜为利,头脑中何尝有思想、美学在,不过欲借以博衣食住用而已。彼自觉摩登者,实冬烘也;彼自觉先锋者,实蜕化也。以如是之人,捉笔为文,演成怪现象,其无足观,亦奚足怪!唯中国文字本有灵之物,遭践踏蔑视若此,真“有鬼夜哭不休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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